野菊花开冷香来

孙克艳

进入深秋，大地便呈现一派萧条之气。百花早已谢了枝头，形容枯槁即使草木仍有绿意，然而那绿意却侵染了萎靡与颓败，没了春天的生机与夏季的炽烈。此时，&ldquo寒花开已尽，菊蕊独盈枝&rdquo，正是赏菊的日子。

菊花品种繁多，色彩斑斓。多数菊花都颇有&ldquo花中君子&rdquo的风姿，清瘦雅致，不娇不媚，很有风骨。不论是一枝花的孤寂，还是&ldquo冲天香阵透长安，满城尽带黄金甲&rdquo的铺张，菊花都和&ldquo热烈&rdquo无关，与&ldquo喧嚣&rdquo无缘。只有野菊花，是个例外。

野菊花，是最不像&ldquo菊花&rdquo的菊花。它们是丛生的，一簇簇一片片，连绵逶迤，金灿灿的色彩冲进人们的眼帘，像一片金色的海洋，妖娆而眩目，浓重而奔放。在枯黄的山坡上，在空旷的田野里，在陡峭的山石间，招摇而别致，像梵高的《向日葵》那般明艳而张扬，绚丽而狂野，直击人的心灵。

然而，当你蹲下身来，仔细地端详时，却发现，每一朵小小的野菊花，都是那么的朴实而纯净，简单而纯粹，既不矫揉造作，也不风骚娇艳，就像深山里奔泻不止的清泉那般清澈，又像它根下的土地那般朴实稳重。它既没有诱人的甜腻，也没有缤纷的色彩简洁的花瓣，单调的色泽，和苦涩中隐约的清香，是它最大的特征。

野菊花，以集体和个体的姿态，分别诠释了热烈奔放与素净清雅这两种迥然不同，甚至截然相悖的韵味，着实有趣。

野菊花，是最像&ldquo菊花&rdquo的菊花。陶公一句&ldquo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&rdquo，道尽了悠然的田园之乐和飘逸的隐逸情趣。没人追问，陶公所采之菊，为哪个品种哪种色彩。某暗自揣度，大约是野菊。或者说，只有野菊花，才能道尽陶公心中所想，才能淋漓尽致地体现那种无言以表的情怀与超脱。

你看，在无垠的野外，野菊花像商量好似的，热热闹闹地绽放了，漫山遍野，随风飘摇，把山野都点燃起来了，似一片黄色的烟花。你不在，它们是如此热闹你来，它们不卑不亢。连同无垠的田野和山坡，成为深秋里艳丽而持久的一幅画。

野菊花的习性和特征，决定了它只能是生长于野外的花，而不是在逼仄的庭院里，更不是在局促的花盆里那样的环境，养不好野菊花，更养不出它的风韵。但是，在野外，即使是在贫瘠的岩石里，野菊花也能开出灼烈的花朵。诚如古诗所云:&ldquo晚艳出荒篱，冷香著秋水。忆向山中见，伴蛩石壁里。&rdquo

漫山的野菊花，是大地进入冬季前的最后一次繁华。在瑟瑟秋风中，伴着明媚的秋阳，空旷而静默的山野中，寂寞的路边，开着一丛或一片清雅的野菊花，像油画一般灿烂，瞬间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，令人抛弃尘俗纷扰，只为这一抹色彩而惊艳，只为这一簇繁花而倾心。野菊花的海洋，飘逸着恬淡的幽香，沁人心脾，让人心中一片澄明。拈一朵野菊花在手，插一束野菊花在鬓间，悠悠地吟哦一首菊花诗，只觉得天高云淡，神思旷达。有如此盛景，不负深秋。

离开那片花海，衣衫上便沾染了野菊花的气味，淡淡的苦涩中夹杂着一缕隐隐的清香。将采来的野菊花，插进干净的花瓶，整个房间便立即生动起来，空气中飘逸着一缕山野的清新，那便是深秋的味道。